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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力小说网 www.mlxs.cc,游侠列传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张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他与薛天异交往的时间只有一天,但已经知道这个壮汉的脾气,当他决定了一件事后,就无法改变了,除非是不要他前去,但看过薛天异的勇力与身手后,要想计划得逞,再也找不到适当的人了。

    沉思良久,张良只得把一切都寄托在薛夫人的预言上了,她的留字上说:“博浪沙头云雾里,独夫丧胆之日,即母子重晤之期。”想来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博浪沙只是一个极小的地方,名不见经传,更非一个远离故国数十年的女子所能知,她独独指出这里,必然是有道理的。

    独夫自然是指秦王而言,博浪沙是他丧胆毕命之地,薛夫人既然作此预言,想必事情一定可以成功的。

    不信怪力乱神的儒生张良,由于出关以后,种种神奇的遭遇,以及见到薛氏一家超凡的表现后,不得不对往日的观念重作一番估计,赋予深深的信任了。

    因此张良一笑道:“岳母悟道已列仙班了,她老人家的指示必不会错,我们就这么决定吧,什么时候动身呢?”

    薛天异笑道:“这个自然听你的,我急着回来,固然为看母亲一面,也想让你跟妹子多聚聚,但看情形他们已经先离开了,大概是目前尚不宜见面,我已经无所留恋,随时都可以走的,你说什么时候动身,我拔腿就走。”

    张良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早就起程吧。”

    薛天异道:“我是不累的,几个月的牢狱坐下来,我整天都在睡觉,全身都发痒,真想好好活动一下,但你是贵公子,一定经不起劳顿,就依你休息一夜吧。”

    张良陪他喝了一点酒,摆好床铺要请他休息,薛天异却笑道:“你自己睡吧,我在外面躺躺就行了。”

    张良一愕道:“那怎么行!外面全是冰雪。”

    薛天异大笑道:“兄弟,你在牢房里看过我睡的地方,那里虽然没有冰雪,但冰冷的石头比雪还凉,我躺在上面还直冒汗,你想我会怕冷吗?你去睡吧,别管我了。”

    张良实在也困了,便不再客气,自顾到床铺上躺下了,薛天异一个人还在喝酒,没多久工夫,张良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张良在酷寒中醒来,睁开眼睛,只看见灰蒙蒙的云天,不由吃了一惊,因为他记得昨夜是睡在茅屋里的,怎么一下子换了地方呢?

    再移目旁顾,但见四下的冰雪不住往后退,分明是在行进中,可是身子又没有移动的感觉,连忙坐起身子,才看见他的马四蹄捆住,平放在一台雪车上,用一根绳索连在自己的脚头,自己也卧在一台雪车上飞速地前进着。

    赶紧再掉头回顾,但见薛天异的肩上抗着一柄大铁锥。

    铁锥的头上系着粗索,拉着自己卧身的雪车,走得非常稳,却又非常迅速,惊异之下,忙叫道:“薛大兄,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动身的?”

    薛天异停了下来笑道:“走了老半天了,我看你睡得正浓,不想吵醒你,又闲得无聊,干脆带着你上路了。”

    张良挣扎要下车道:“这样太劳累大兄了。”

    薛天异摇手道:“你别下来这是最快的走法,如果让你骑了马慢慢地挨,到天黑也出不了山。”

    张良道:“那也没关系,我们不急在这一刻。”

    薛天异笑道:“你不急我急,老实告诉你,我不怕冷,也不怕累,可就是饿不起,更不能断酒,此去两百里才有人家,我可以一口气赶了去,但是要等你,可能就会把我给饿扁。

    还是这样子走吧,到了镇上,你好好请我吃一顿就行了,兄弟,不怕你笑话,我可是一名不文。”

    张良笑道:“那还有问题?小弟应供起的。”

    薛天异道:“兄弟!亲谊归亲谊,交情归交情,这钱财上却必须分得清楚,我不能白吃你的,只好为你尽点力,算是交换我的酒食所需。”

    张良道:“大兄说这种话就见外了。”

    薛天异道:“不!这是我们薛家的家训,一丝不可苟取,你以一对玉马救活我一命,我以一命来报答你,但那是在举事刺秦之时,现在我仍然要以劳力来养活自己。”

    张良知道他们一家生活耿介,他不便多作争辩,只是笑笑道:“大兄,进了渤海关,人烟稠密,我们就不能这样子走路,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薛天异怔了一怔,道:“是啊!那时你可以骑马了,用不着我再拖着你走,我该用什么办法来为你出力才好呢?”

    说着坐了下来,搔首苦思,张良笑道:“大兄!别再为这个问题苦自己了,你我还分什么?”

    薛天异道:“不!一定要分清楚,我必须想出赚钱的法子,否则我宁可饿死在这里。”

    张良一叹道:“大兄!我真没见到过像你这么固执的人。”

    薛天异道:“你娶了我的妹妹,就该知道我们一家是怎么样的人了,如果我们不坚守这个自食其力的遗训,何必要靠狩猎为生呢,以我们的体能,求生是很容易的。”

    张良灵机一动道:“大兄!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至少在半年之内,你的生活费已经预付给了。”

    薛天异不信道:“胡说,我几时给过你银钱了?”

    张良笑道:“不是你,是天垢给的。”

    “她也没有银子,我们家根本就没有银子。”

    张良道:“不是银子,是皮革,大兄本来要在今年秋天处决,岳母与天垢奔命狩猎,获取了无数的皮革,就是为大兄到今秋的酒食所需,已经卖给我了。”

    薛天异倒是相信了,但又问道:“皮革呢?”

    张良道:“天垢本来要带着它们上郡城去求售的,但我为求赶时间,把它们全部买下来贮放在一个雪洞里。”

    薛天异一怔道:“那怎么行,等雪一化,那些皮革就会烂了。”

    张良笑道:“那也没什么,烂掉了也是我的东西,我付出了代价,就有权处置它们,这笔银子该付给你们的,大兄是现在拿去,还是留存在小弟这儿?”

    薛天异想想道:“总值有多少?”

    张良道:“没有确实估价,但足够供大兄半年酒食所需,大概有五十两金子吧,大兄如果现在拿去,以后我们各付各的,但如留在小弟这儿,入关之后,我们可以用来作点买卖,以利求利,大概可以混这一辈子的温饱了。”

    薛天异又沉思片刻道:“兄弟!我们都不是生意人,刺秦之举,也不知到在那一天,或许到了牛年,金子放在你那里,随你怎么办好了,假如用完了,我自然不作其他要求,如果在我离世之前还有剩下的金子就买一个无主的孤儿,承继在我薛氏门下就好了。”

    张良一怔道:“大哥何出斯言?”

    薛天异豪迈地一笑道:“人生寿夭自有定数,娘早已勘透了,她算准我活不过三十岁,所以我犯罪失手杀人,她坚持要我前去伏法领罪,现在兄弟你把我救出来了,只不过是拿我这条命作更有意义的牺牲而已,却难挽我一死。”

    张良不信道:“岳母留书上说,刺秦之举必可成功的。”

    薛天异道:“娘送我入狱之时就说过了,下次相逢之日,就是我毕命之日,刺秦之举成功与否我不知道,但知道再见母亲之日,也就是我们母子永诀之时,我唯一感遗憾的是:未能给祖上遗下一枝根苗。”

    张良想起薛夫人的嘱咐,心中也不觉恻然,连忙道:“大兄!岳母已有指示,薛氏根苗必不会断绝,而且还不必求诸异姓,大兄命中尚有子嗣之分。”

    薛天异大笑道:“我不相信这是母亲的指示,她纵有再大的神通,也不能叫公鸡生蛋,又怎么能够使我生儿子呢?”

    张良只是笑笑,又再次上路,进了渤海关后,已渐入中原,为了配合薛夫人的预言指示他们一迳向阳武进发,以便到博浪沙去等候机会,但是因为薛天异的长相太惊人了,肩上抗着那具大铁椎,到处都惹人注目。

    这时的秦国势力更大了,任用张仪的连横之策,远交近攻,破坏了六国联盟,次年又灭了赵国,正在兴兵伐燕,但他对旧日亡国的遗臣搜捕之令并没有松懈,张良仍是在通缉的名单上,那些弱国之君虽不满强秦的跋扈,却也不敢抗逆,自然也不敢包庇张良。

    所以张良的处境还是很危险的,他只好易容化名,可是带着一个巨无霸似的薛天异,又太惹人注目了。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昼伏而夜行,这种走法倒是很合薛天异的胃口,一则他的食量大,每餐无酒不饱,走到小地方,很难供他一醉,白天总是在大城镇歇足,也可以放量大吃大喝倒头一睡。

    再则天候已迎春,天气渐暖,薛天异耐冷不耐热,夜凉似水,他走起路来也显得精神些,张良已经骑马代步了,他仍是安步当车,行走如风,经常还跑在前面。

    阳武为三晋旧郡,此刻在魏国境内,秦王灭赵之后,本来就想近攻魏的,但因为燕太子丹遣刺客荆轲刺秦王未果,移师伐燕,魏国才暂时喘了一口气,然已亟亟自危,君权不振,祸乱自生,盗贼蜂起。

    博浪沙是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也成了亡命之徒藏身的巢穴,商旅裹足不前,行人视为畏途。

    张良与薛天异一路行来,也曾遇到过几起毛贼,但他们都在薛天异的大椎下纷纷地望风披靡。

    张良打听清楚了,他们既然将此地作为刺击秦王的地点,就必须作一个详尽的计划,张良是个学过兵法的人,他勘察了地形之后,开始觉得薛夫人的预言确有道理了。

    博浪沙虽是一片荒野,却是由秦至魏城的必经之地,丘陵起伏便于藏身,如果秦王想移师伐魏,这是一个最理想的伏击之地,他们只要等侯机会的来临。

    但首先他们必须在博浪沙安顿下来,而此刻的博浪沙,却为一股流贼所盘踞,这一股流贼人数不多,却十分剽悍,据说为首的是一个女子,叫晏红叶,本来是魏国一个武将之女,魏候昏庸,听信谗言,杀害了她的家人,她才带了一部份家将在此落草为寇,武艺高强,力大无穷。

    张良听见这些消息,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了,要想在博浪沙举事,就必须先在博浪沙找个立足的所在,那就必须先把这些人驱逐离去,或者跟他们打成一伙。

    但是又听说晏红叶的手下都是她旧日的家将,不容外人入伙儿,唯有取而代之。

    可是他也知道薛天异的性情,虽然力大技高,却不肯轻易伤人,尤其是在东夷国伤人而获罪后,更变得仁慈了,路上几次遇盗,他只是吓退对方了事,要想他对这一股山贼大开杀戒,必须先激他一激,所以他对薛天异道:“大兄!看来我们举事的地盘要更易了。”

    “为什么,难道你不信娘的预言?”

    “不!岳母的指示极为正确,博浪沙为由秦入魏必经之地,而且形势险要,极宜伏击,秦王如有入魏之举,这是最理想的地点了,可是博浪沙现在为一股流贼所盘踞,我们无法在那儿活动,狙击者必须预先藏身该地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守株待兔,等候那一刻时机的来临。”

    薛天异淡淡地道:“那还不容易,把他们赶走好了。”

    张良笑道:“这一股流贼不比寻常,他们是有组织的,为首的是一个女子,听说是个将门之后,武艺高强。”

    薛天异被激动了,道:“兄弟看我连个女子都不如了吗?”

    张良忙道:“大兄神武,天下无敌,自然不会输在一个女子的手中,但是却有点顾虑。

    因为大兄生性仁慈,不忍下杀手,但是这批流贼在山中已建立基业,一旦被夺,自然不会甘心的,赶走了又来,终日不胜其扰,光是应付这批亡命之徒,你我就疲于奔命,那有心思去计议大局呢?”

    薛天异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兄弟!你不必多说了,我不是没杀过人,都是因为慈训在耳,叫我要善体天心,少造杀孽,所以我不愿多事伤人,但也要看轻重,博浪沙是我们议定行事之地,自然不能容人盘踞,开始时我们不妨示之以威,把他们赶走就算了,如果他们纠缠不已,我们自然不会客气了,给他们来个彻底解决。”

    张良听他这样一说,心中大喜,连忙道:“大兄说得极是,这批山贼寇人为生,对他们可不能客气,除恶即为扬善,这是一个侠客的本份。”

    薛天异肃容道:“兄弟!我是个刺客,不是侠客,行侠不是件容易的事,诛恶固为扬善,但天下并没有真正的恶人,也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做恶人的,就以这批凶贼来说,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将门之女,沦为贼寇,她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谁肯弃豪门千金不为而来做盗贼的呢?”

    张良红了脸,无以为答,薛天异又一叹道:“我少年时也曾想做一个侠客,但被母亲严词训诫了一顿,她老人家说得很有道理,她说侠士路见不平,引刀逞一快,只为出名而已,不是真正的行侠,一个侠士不仅要具有勇力武功,更要有崇高的品德,必须将自己的行为陶冶得超凡入圣的境界,没有一点过失,才够资格来替天行道,杀死一个人时,才能问心无愧。

    娘问我做不做得到这一点,我自问没有这份修养,只好放弃了行侠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做一个猎人。”

    张良讪讪然道:“大兄!那我们是否放过那些贼人呢?”

    薛天异摇头道:“不必!他们既然是我们行事的阻碍,必须加以驱逐,但这是为了自私不能以行侠为借口。”

    张良只得道:“大兄说得是,我们去吧。”

    于是他策马向前走去,渐入山区,他开始有点胆怯了,不住地回头望着,薛天异却十分沉稳,肩上抗着大铁椎,用一个青布的套子罩着,看去只像是一枝雨伞,除了他的身材高大惊人外,看不出有何特殊之处。

    入山渐深,两边都是蔓延起伏的峰峦,只有一条山道蜿蜒,望去深无尽头,好像随时都有凶险。

    张良忍不住道:“怎么没见人影呢?”

    薛天异笑道:“怎么没有,我们已经越过五个人的埋伏了,他们躲在大石头后面,不现身而已。”

    张良一怔道:“大兄怎么知道的?”

    薛天异道:“我是猎人,猎人的鼻子特别灵敏,他们藏得再好,也躲不过我的鼻子,一闻就知道了。”

    张良道:“那他们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呢?”

    薛天异笑笑道:“兄弟!他们不是普通毛贼,是学过行军布阵的战士,你不妨猜猜他们的目的何在?”

    张良向前望望道:“前面有一处悬岩,正是狙击的最佳地点,后面的人埋伏不出,是截断我们的退路。”

    薛天异一笑道:“你究竟是学过兵法的,懂得用兵之道,你的判断很正确,但在我猎人的看法中又不一样了。”

    张良忙道:“大兄的见解又如何呢?”

    薛天异笑道:“如果以我们猎人的方法就是更简单了,在后头一堵,前面挖下陷坑,再在后面用强弓劲箭迫逼,我们必须向前冲,落下陷阱,岂不更方便。”

    张良急急道:“假如真是如此,我们岂不惨了。”

    薛天异笑道:“你放心,他们不是狩猎,也许不懂得这个方法,即使他们采用这一着,有我这个老猎手在,也不会吃亏,你安心前进就是了。”

    张良徐徐策马前行,心里却像是十五个吊桶在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前进了数十丈,快到悬岩下面,蓦尔轰隆一声巨响,从山上滚下一块巨石,像是一屋子,对准张良砸下来,变起非常,张良整个人吓呆了。

    薛天异却纵步上前,抛去手中的铁椎,双手上举,托住了那块大石,奋起神威,抛出四五丈远,轰隆一声,砸在山道上,震得四野皆动,张良的坐骑惊得举蹄长嘶,把张良摔落下来,山上发出一声呼喝道:“汉子!好手劲。”

    声音尖利,似出女子之口,张良惊魂才定,颤摇着爬了起来,拔出长剑,准备迎敌,薛天异从容拾起大铁椎,扯去布套,抬头向山上叫道:“暗箭伤人是鼠辈,滚下来。”

    岩壁上探出一个女子的上半身,朝下笑道:“汉子,看在你这一身好手劲的份上,姑娘就放过你们,快过去吧。”

    薛天异抬头道:“你可是叫做晏红叶的贼头儿?”

    那女子沉声叱道:“狂徒好大胆,居然敢直呼姑娘之名。”

    薛天异大笑道:“薛爷是专程前来找你的。”

    女子哦了一声,道:“找我干吗?汉子!虽然你有几斤蛮力,但我们的人手已足,不再招人入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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