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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力小说网 www.mlxs.cc,蔡永彬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妈妈打电话来问,在外面苦不苦,后不后悔,霞说,苦,但不后悔。

    从一所艺术学校的美术专业毕业后,霞进了一个单位的宣传部门:每天上五层楼梯,走进那间拥挤的办公室,然后在小说和一杯茶中等着下班。天知道,霞是最爱胡思乱想,最不能忍受平庸生活的人,然而现实这坚固的冰层,遏制了一切的想像。从陈旧的木窗棂望出去,天空是灰的,天顶是灰的,远远的树叶是绿的,可那不是为霞绿的吧。

    霞的许多同学分到单位后,都改了专业,而霞一直没丢掉画笔——不是有成为大画家的梦想,霞只是单纯地胡乱画着,觉得它像生活里的一抹曙色,得以暂时超越平淡的生活。

    因为喜欢,因为隐隐的期待,画速写成了霞执拗的习惯。从绘画中霞能找到更安宁、更尊严的感觉,像好的音乐能给人提供飞翔的气流,无论何时何地,一枝画笔就能把霞从烦杂的生活中解救出来。

    另外,霞还写些东西,而写作是需要生活的,文字经过流浪才更有力量。霞作了个大胆的决定:去广西北海!一个朋友说过,那里正处于热开发中,最重要的,那儿靠海,有片美丽的银滩。

    家里听了霞的决定大吃一惊,那么远的地方,举目无亲,而霞从未出过远门,竟然丢了清闲的工作要去那儿?霞最终独自上路了,为那片遥远的未曾谋面的银色沙滩。在沙滩上,霞希望遭遇奇迹,比如事业,比如爱情。像余华的那篇小说18岁出门远行,霞正是18岁,母亲在车后流着眼泪。

    来到那座城市后,霞到了一家小规模的私企,名为秘书,其实纯粹是装门面——风气就是那样,经理身旁似乎必须有个女文员才能称之为经理。不久后,霞发现内中各方面混乱,另一位四川来的女孩说是文员,其实是已婚副总的情人。

    那个女孩人挺好,高挑丰满,霞开始为她的青春抱不平,屡劝她离开,寻找一份名正言顺的幸福——当时很幼稚,不知道她是真心爱那位副总的,并不计较名分。她终于没走,而霞走了。

    因为写和画的优势,霞跳槽到一家台资大型娱乐机构搞宣传,在这里霞上了人生第一课。在这儿,霞第一次体会到打工的辛苦霞的工作强度并不大,但精神上却一直处于紧张中。

    霞似乎一直在与不适应作斗争:不适应同事(尤其是女同事)互相之间的猜疑诋毁,不适应老板盛气凌人的面孔,不适应上司与员工间绝对的不平等,不适应老总和浅薄的女秘书间的暧昧,不适应日子的空虚浮躁。在这里霞目睹了许多以前认为是故事的真实:竞争是激烈的,炒一个员工是不需要理由的,女孩在这儿是容易堕落的,小主管吃女下属的“豆腐”是随便的,利益面前反目是迅速的

    霞看着许许多多青春簇拥在一个欲望的城里,每个人都焦躁不安,都渴望捷径。夜晚与白天的刺目阳光一样藏着喧嚣和物欲。霞曾想努力适应,以证明给家里,霞能干出一番名堂。然而,不行。在簇拥着你的灯红酒绿中,你很难静心想想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又如何在这样一座城市去实践。至于爱情,非常短暂的时间,又没有坚实的土壤,一棵树怎么会生长呢?

    可笑的是,霞的主管,一个矮矮胖胖的学酒店管理的广西男人,因为遭到霞和另一个文工团来的女孩的几次拒绝.把霞俩一块“炒”了。他的程序是约女职员去他宿舍拿份资料,然后,拿出他与入驻酒店的一些名人的合影炫耀,接下来,关切地询问对方的生活,习不习惯,想不想家,然后问,钱够用吗,这样吧,下个月你的奖金和加班费霞帮你多造些。再下来,他会开始想“亲密接触”在这个程序上,霞一把推开他,冲出门去了。

    而霞后来听说,公司不少女性,包括年纪不算轻的女职员,都有过与他激情几夜的经历。因为他在老总那里装成事业狂,说话暂时也还有分量,每月也的确能多造些加班费。

    被“炒”的那晚,霞俩和几个朋友一块儿在茶馆坐,碰见霞的“前同事”那家娱乐机构歌舞城的女主管,年龄不大,重庆人,非常漂亮能干,从一家小酒店的咨客(迎宾)干起,现在已积蓄了不小的财富。

    听说霞们的经历,她有些抱不平,说,你们来霞给你们介绍最好的客人。

    霞吓了一跳,霞当然知道她说的客人指什么。她可能是好意,她只是按照她和她身边女孩的经验给霞介绍一条捷径。北海这座城市,有太多外来打工妹藉此捷径,用青春与肉体积累财富,赚够了,就回老家搞点生意,找个男人结婚。她们觉得没什么不好,反正回去也没人知道她们的从前。

    ——可是别人不知道,自己知道啊,又怎能拿青春作赌,输掉清白?事业,或者爱情,究竟是不能建在沙滩上的,哪怕那沙滩看上去再美,再诱惑人。

    北海阳光依然炽热,以前的一个男同事常常跑来找霞,对霞很有情意。尽管他真诚踏实,经济条件也不错,还有一栋小楼,不少外地女孩都希望做他的女朋友,但霞的爱情蓝图里不是他,只能选择拒绝。一看见他在租房门口提着一包食品等霞的身影,霞便想逃避,不想加深他的痛苦。

    霞去了广州,那里有个女友为霞在间服装公司找了份工作。在女经理手下,霞在广州开始了新的打工旅程,每天忙碌,工作学习,薪水不高,却也充实。那位女上司是从老家逃婚出来的,也没有什么容貌资本,在东莞樟木头镇白手起家,艰辛地从餐馆服务员干起,真是很不容易。

    从她身上,霞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女人的自强自立,女人的生存智慧。

    妈妈打电话来问,在外面苦不苦,后不后悔,霞说,苦,但不后悔。真的,青春就是这样在打工的旅途中历练的,经历了风雨,霞对未来更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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