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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天使般响起。落轻,落轻,急切而激烈。连城染的号码像被搅拌机轰隆隆全被搅碎样,滑拉拉的从头脑里坍塌到脚底。他宽大的手掌再一次覆盖我冰冷的手心。紧紧地,温热和颤抖的。我会是他手心的公主吗?他会将我妥善安放,免我担惊受怕,免我流离失所吧。

    这样想着,他的外套早已披了上来。

    今天他戴的是暗红色镜框,裤子和鞋子也都是这个颜色。加上心宽体胖,薄凉的初冬里,望着他,着实要比一头憨实可爱的熊宝宝更为威武雄壮。

    没错了。

    如果他再多笑一些会有多好,其实我更喜欢他长头发时的风流倜傥。于是我笑笑眉眼底迷地说你还是留长发吧,那时的你多阳光啊。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皎洁的光又迅速熄灭了。

    而我看见了,低头继续喝我的鲜橙多。

    那瞬息的火花,会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薄而艰辛的距离吗?

    你看,我已经用了我们这么暧昧的词语。

    于是我假装脸红,缄默。不再多说话。

    6点18分:怎么会有那么美妙的童话般的爱情故事,怎么会有那么多该死的人要去该死的澳洲。

    连城染一直向往的堪培拉,竟是莫念的出生地。莫念饶有兴致的,隆重的向我介绍春天堪培拉的floriade,goldcreekvillage的小玩意,federationsquare是女人的购物天堂。他的英语发音很有意思,每个尾音都会稍微的圈起舌头,他张大一些嘴巴的时候,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红润的生龙活虎的小舌头,非常有趣。他的音色纯正,朗朗上口,跟出生在广州的连城染的说话腔调有着天壤之别。

    有那么一刻,我快要着迷了。他翻影集的速度很快,细长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活泼跳跃。他不住的说落轻你真应该去那个美丽的地方看看。头也不抬,睫毛忽闪忽闪。整整三大本的照片全出自他之手。他说他的爸爸是个喜欢旅游的浪漫男子,在澳洲邂逅种花姑娘,生下了他。而后他的口气瞬间低沉下来,略带忧郁地说他毕业后可能会回澳洲去我一直沉迷着什么,所以抬起头来正好遇到他憧憬的眼,熊猫样的,清澈明媚的眼。突然间觉得很好笑,咯咯的笑,不间断,差点笑破了肚子。他慌张无措地问,落轻,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了。我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眼泪也笑了出来。

    怎么会有那么美妙的童话般的爱情故事,怎么会有那么多该死的人要去该死的澳洲。

    7点20分:不再完整。

    莫念的自行车是最新款的吉安特,流线车身,价格不斐。一律深深浅浅迷茫的蓝,矜持地靠在一株掉光了叶子的法国梧桐身下,是有风乍起的深秋里,最耀眼的蓝色王子。

    隔着锈迹斑驳的栏杆,我久久的痴痴地望。喉咙发紧,移不动脚步。

    怎么不过去?

    莫念悠闲地走在前面,开了锁,推着它,招呼小狗狗般的爱恋语气。

    我如何承受得了。

    他不经意间流露的威风与骄傲让我自惭形秽。不不,我似乎,不太适合作他的女主角。上一个冬季,我鼻涕横流乍乍呼呼座在车尾,和着咿咿呀呀的链条唱着经常憋气的破车轮,享受抱着连城染的水桶腰的安定。而眼前的车,款式新潮,左看右看,都属于一个人呼风唤雨的完整。

    那么说,我的到来,让它不再完整。

    它的完整,是,一个人两只脚的孤单芭蕾,无法承载,两个人四只脚的甜蜜忧伤。

    我穿三寸的高根鞋,陪在莫念旁,细步盈动。沿途,吸引住不少艳羡眼光。

    而我心里最清楚,这条路,脚下平坦宽阔,心里,荆棘丛深,崎岖不平。

    8点12分:二,二十,两公里。

    所有的灰姑娘的水晶鞋消失的时候的样子最难看最真实。

    走到宿舍楼底下,还来不及跟莫念长亭古桥道别再见,一团鲜红的焰火径直向我冲了过来。洪水样响亮的耳光,让我条件反射捂住轰然发烫的右脸。莫念想要过来拉我的时候,我已经倒在地上了。

    倒在地上有两层原因。一是连续走了2个小时的路我的脚早就酸痛难当。二是这耳光的威力我尝过,是连城染的女朋友。

    她的野蛮,不少我输我。

    我挣托莫念的手臂,和她对骂。我的道貌岸然的面孔终于重见天日了。

    你这贱人,怎么老缠着城染,还给他发短信。

    你这贱人,抢了别人的男朋友,还在这里强词夺理。

    两名看起来穿着谈吐应该多么得体娴熟的纤细女子,插腰咬牙撕扯对打,且周期性发作。地点有时在她住的西区二栋,有时在我住的东区二十栋。

    连城染住在南门外大概两公里的位置,他去上课的路上偶尔会路过二栋和二十栋。他的自行车有个破碎的铃铛,铃声却出奇的明亮。我们撕打的时候遇到过他一次。骑着他的爱座从前门的山坡上直冲下来,隔我们20米的地方停下来发呆了几秒,又没事人样转身离去。

    泪如雨下。

    不知,我们该可怜自己还是应该可怜他。

    二,二十,两公里。

    这期间的距离,全是偶数倍数关系。佳偶天成,是中学就学过的成语。放进脑子里,取出来用的时候,变成了烂泥,分不清东西。

    莫念不劝解,不说话。默默的坐在那里,底着头,双手交错,稳若雕像。

    我的疯狂,他见到了,也该,结束了吧。

    9点34分: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连城染终于该出场了。

    入冬后接到他的第一个电话。声音懒懒,惟他独尊。

    落轻。我决定不去澳洲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轻笑。张牙舞爪地向寝室姐妹做ok的手势。她们纷纷点头,欢呼喝彩。似乎中了五百万,兴奋过度过分扭曲的面孔在我看来都是最美丽和最矜持的。她们赤着脚,拍着手虔诚地充满期待的安心地互道安好。我只顾着笑,那种看不出悲喜,品不出甜苦的放肆的笑。仰起头来,卷发肆意妖媚。我爱这刺破喉咙的完美结局,完全忽略那头连城染的暧昧问候。

    谁能承受得了。

    当他终于发现他深爱的第二个女子其实跟第一个女子并没有任何不同,她也是凡人,她上厕所的时候会放屁,吃饭的时候大口大口地不顾及形象,在公共茶场合随地吐痰甚至把和前女友的会晤当作生活之外的情趣享受时,他一定会醒悟和懊悔。他的醒悟,是幸福和坚强的是无助与贫乏的。因为所有沉溺在爱情中的女子都一样疯狂。不管是第一个,还是最后一个。

    或许,我想象了许多遍的关于他们在南门外租住的那个小房子里为了我的不肯罢手而打骂吵架的事情都是真的。

    所以,我咬起薄而透明的嘴唇,轻盈轻蔑地吐出三个字。重重叠叠,被搅带后的反反复复。

    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凌晨1点13分:十二楼

    铃声一直响。

    在梦里,在房里,在脑里,在这里,在那里在每一个开了窗关了窗的缝隙里。

    握着听筒,从冰凉一直到温热。

    莫念说,落轻,毕业后我们一起去澳洲好吗?

    来不及回答。

    彼时,西区二栋,有个穿红衣服的女子,从十二楼跳下,眉目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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