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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上车吧。”范鬼为她打开了自己的车门“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你睡得着。”张静走进了车里。有的人天生就能给人一种信任,范鬼就是这种人。

    车子停在s市一座办公楼前,范鬼牵着张静的手,走进办公楼。电梯停在十三层,范鬼拉着张静从电梯中走出。她一直这么牵着张静的手,好像一松手,张静就会走丢。

    范鬼开了门“这是我的办公室。”她带着张静走进卧室,指着一张又大又松软的床“你就在这睡吧。听话,好好睡一觉。”张静躺下,闭上眼睛,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酣声。

    张静醒来时,已是下午,她感觉似乎从来没睡过这么酣畅的觉。门被推开,范鬼端来冒着热气的粥“我做的,尝尝。”张静拿起碗,小心地喝了两口。粥味甘甜,凭借女生敏感的舌尖,她知道里边放了山楂,杏仁,花生。一碗精心熬制的粥,代表一个女生的品位,于她来说,还有一份列微不至的关怀。

    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流淌,像两条透明的线。范鬼拿出纸巾替她擦擦“张静,女人不能轻易流泪的。流泪会使女人变丑。”她又拉起张静的手“来,我们去洗洗脸,清醒下。”

    听到洗脸,张静低声道“不去,我不去。”想像镜中的影像,她像被烫着尾巴的猫。

    她还是去了,镜内只有她的影子。她仔仔细细地洗了脸,用了十分钟。范鬼拿出眉笔,给她眉毛添上黛黑;又抹去她的黑眼圈,画上淡紫眼影;拿出口红,给她的嘴唇抹上粉红颜色。一切做得精致。张静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恢复了往日笑容。

    张静走到范鬼的办公室,一间只有四十平米的空间。四壁是温馨的蛋黄色,靠墙的位置摆放一个玻璃书架,里面放的全是关于道术、风水之类的书。正对门的位置,放置一张办公桌,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左面放置沙发。办公室简单而干洁。

    “你是来我这里的第一位客人。同学们都说我是小三,其实,我是个阴阳师。靠自己的手赚钱。”范鬼骄傲地说“我的名字带鬼字,可能天生就是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吧。”

    “你放心,住在这里,绝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这里的风水很好。是我千挑万选才选定的安乐窝。”

    “我想接下来,你要帮我个忙。你愿意吗?”

    如此新奇的东西,张静怎么会不乐意。她愉快地点点头。

    “那好,你先盘膝坐下。”张静盘膝坐了下来。范鬼拿出一张符,符头是鬼字,符窍为阴字,符座为廷字。这张符不是黄纸,而是黑纸,黑色的符,用来和鬼沟通。她将符贴在张静的泥丸宫。又拿出一个摩丝瓶,瓶内是嫣红的液体。她把液体均匀地喷撒在张静身上。

    “请放松,什么也不要想。”张静依言而行。突然,她的指间感到一阵刺痛。范鬼拿针,刺破了她的指尖。红色的血滴到黄纸上。范鬼在黄纸上飞快地写上张静的生辰八字。念动咒语,黄纸凭空立起。过一会儿,江楚就会产生错觉以为张静死了,带走这张黄纸,他的理想就会实现。再也没有怨气。为此,她开了窗户,改变风水格局,开门请江楚进来。

    屋内突然变得刺骨的寒冷,温度下降得让人打颤。一阵阴风吹过,黄纸跟随阴风,飘走。屋内的温度又回复正常。

    (八)

    本来棘手的事情就这样解决,范鬼不得不佩服自己。她起身准备关窗,抬头发现月亮变得血红。在血红的月光下,有白影闪动,朝这边飞来。眨眼间,距离这里不到十米。

    是一顶轿子,白纸糊的。有轿夫,也是纸糊的。他们从窗口飘进来。落到张静面前,其中一名掀起轿帘,挂在纸钩上。做个请的动作。张静还在闭着眼睛,发生的事都在无声中进行。

    为了不引起张静的恐慌,范鬼坐了进去。轿帘放下,轿子又飘起,从窗外飘出。

    轿子停下来,一条铺满鲜花的路,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他身后有一座古堡。

    范鬼从轿内走出,沿着路走不多远,就看到了江楚。江楚看见范鬼,脸色就阴了下来“为什么你们都阻挡我和张静在一起。你以为你封闭静静的阳气,用黄纸代她,让我以为她死了。我是那么容易被骗的吗?”

    天啊,这尸体居然还能思考。就是说,他不是凶尸,不是恶尸,是戾尸。还是戾尸的极品,三阴戾尸。想到这,她心里叫苦。不过叫苦归叫苦,她还是得面对。今天的事不能善了,硬着头皮上吧。

    范鬼捏符,箭般射向江楚。纸符半途燃着,在江楚脚下燃尽,变成灰。见纸符没用,范鬼拼了,拿出桃木剑,捏剑诀,直刺江楚的身体。江楚的身体被刺穿,从前胸刺入,透出后背。范鬼没有听见江楚的惨叫。不过,她心里暗喜,江楚还是着了道。原来,她并未寄希望于桃木剑,而是桃木剑上涂抹的薝草汁。薝草汁,只要沾到,尸体即全身麻木。

    范鬼探手成爪,抓向江楚胸口。她的手将要挨到江楚衣服时,江楚脸上泛起笑意,范鬼还没反应过来,江楚的脚神不知鬼不觉得踢中她的小腹。她感到一阵天眩地转,昏了过去。

    “雕虫小技。”江楚的鼻子冷哼。

    忽然,一缕笛音刺入江楚耳孔,刺到心上。像根针在心上来回划。他努力用手捂住耳朵,阻挡笛音的入侵。伴随着笛音的高亢,他的痛苦越来越深,白色的灵力从体内袅袅溢出,一旦耗尽,势将变为不能兴风做浪的死尸。他不停在地上打滚,像一条被刺伤的毛毛虫。

    危急时刻,他的面貌起了奇异的变化:额头下凹,颧骨隆起。双眼血红,如饿狼在黑夜灼灼发光。腹内球形青光流动,坏死的肌肉快速使愈合。指甲瞬间长长,有一寸左右。

    “啊——”他大叫一声,笛音戛然而停。循着笛间追寻,地上淌了一滩殷红的粘稠血迹。他用指尖蘸了血迹,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追着血迹的味道,找到一条小河,气味在这里没了。显然,吹笛的人很聪明,趟过河水逃逸。回身寻找昏迷的范鬼,也没了踪迹。

    午夜,有人敲门。张静起身,开门。范鬼躺在门口。她把范鬼拖了进来。探其呼吸,均匀而绵长,她只是昏了过去。

    (九)

    王子年拾遗迹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初囚高之时,见高怀有一青丸,大如雀卵。时方士说云:‘赵高先世受韩众丹法。受此丹者,冬日坐于冰,夏日卧于炉上,不觉寒热也。’”及高戮,子婴弃尸于九逵之路,泣哭者千家。咸见一青雀从高尸中出,直飞入云。九转之验,信于是乎!

    重要的不是故事,而是故事中提到的九转仙丹。大小如鸟蛋,色泽暗青,得到的人,冬天坐在冰上,不觉冷;夏天睡在火炉上,不觉热。如此仙丹,还有一个妙用,治疗“弹指红颜”的早衰症。

    所谓“弹指红颜”顾名思义,年轻貌美的女子,瞬间衰老,过不多久,变成苍苍白发的老人死去。

    中年人掩上太平广记,眉目间有说不出的激动。踏破铁鞋废功夫,找寻了二十多年的九转仙丹,竟然昨晚被他看见了。九转仙丹在三阴戾尸的体内,事情有点棘手。再棘手,也要杀了他,取得仙丹。他答应过韩茹,定要在有生之年,找到九转仙丹,治好女儿的病。

    范鬼之所以叫范鬼,是妻子韩茹给她起的名。她要让这个名字刻在范彬的心上,像警钟时刻提醒他,女儿只有半条命活不过二十四岁。现在的范鬼已经二十一岁了。

    范鬼悠悠醒来,昨晚的事要从长计议了。江楚这样的戾尸,不会再只为了张静。他的凶性会一点点膨胀,会杀光所有人。他的存在,是和人类为敌。唯有最后一个人类倒下,他才能达到目的。

    挤出洗头膏,抹在头发上,她使劲搓。忽然,一缕青丝脱落。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年轻的女孩都在乎容貌,她的吃惊不亚于被江楚所伤。很快,她又发现她的皮肤呈现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暗黄色。我究竟怎么了,她照镜子,眼角有了淡淡的鱼尾纹。天啊,镜中的不是我,不是我她像被霜打的茄子,委在地上。

    (十)

    范鬼没有去上学,学校内却发生了惊天凶案,一夜间连死了二十几人。

    李强在宿舍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到他醒来,关上电视准备睡觉时,电视又开了。他回身,再关,走没几步,电视又开了。电视内有一灰色的身影,穿着灰色的风衣,看不到头。令他浑身发冷的是,电视内的人扒着电视框走出来了。这个人,竟然是被他抛尸的江楚。江楚摘下自己的头,不知为什么,李强的头就掉地上。临死前,瞳孔放大,满脸俱是恐惧。

    韩丽丽早上起床,她哼着歌,正在梳流。一只手从背后插入,透胸而出。在死前的一刻,她看到她的心在惨白的手上有规律跳动。

    宋涛正在打篮球,他跳起来,准备灌篮。每当这个动作出现,总有女孩在背后鼓掌。现在,他跳起来,全身的血肉,箭似的住炸裂。眼球迸射,竟落到一女生的怀里。

    连死十二个人的大事,自然惊动校长。他拿起电话,打给110。却发现电话根本打不出去。莫非办公室的电话出问题了,他拿起手机拨,手机也是同样。

    学校的街上,卖花圈的老太太负手望着学校的方向,脸上皱纹平了,人也年轻不少。“哈哈,杀戮开始了。你们不要想逃得出来,我已经给这里布了禁制。学校现在就是一个瓮,你们这些瓮里的血食,被江楚一个个享用。只有血,才能给予他更充足的灵力。”

    她的背后感到威胁,猛地转头,一个身目光沉郁的中年人站在身后。他随便站着,却带给她无形的压力。

    “我想咱们可以谈谈。”

    “你是谁?”中年人问道。

    “我不是人。”

    中年人点头。范彬觉察得出。更何况,她没有影子。

    “你也要九转仙丹?”

    老太太点头“一个不被地府收容的鬼魂,希望自己重生,拥有人的血肉,人的灵魂,人的思想。”她顿了下“你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老太太又道“你来这里,也是为了九转仙丹?”范彬也点点头“女儿得了‘弹指红颜’,这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仙丹世间只有一颗。”

    “是的,只有一颗。”

    范彬道“只有一人可以得到。要么是你,要么是我。”

    “嗯。”“轰——”透明的禁制,出现波纹状的浮动。

    “至少,现在不是争夺仙丹的时候。因为仙丹不在你的手里,也不在我手里。”老太太又顿了下“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范彬遥望学校,点点头。

    老太太动起来时,谁也看不出她是老太太。只一眨眼,她就到了禁制前。范彬也不示弱,抬脚举步,仅一步,也出现在禁制前。

    江楚这会儿充分享受着屠杀的快乐,血,到处是血。在他眼中,人的血,和动物的没什么两样。他屠杀人,和人屠杀动物没什么两样。他出现在一个女生前。那女生拼命往前跑,他也不追,任凭她磕磕绊绊地挪动。他的手瞬间变长,眼看就要抓到女生的衣领。突然,一只浑厚有力的手,做刀状切了下来。他的手掉在地上,那手似乎不是他的手,他看也不看。任凭血如注喷洒。

    中年人的腰间别一玉笛,他一直盯新旧笛子。“我认得你。”

    “你应该认得我。”

    “你好。”

    剑拔弩张的气氛,江楚竟说了一句“你好”他这是什么意思?范彬愣了下。

    “我问的不是你。我问的是你体内的金蚕蛊。敢把金蚕养在体内的人,不是一般人。”

    苗人蛊毒,最毒即是金蚕蛊。把身体做为容器,将之养在体内,最为凶险,搞不好会全身腐烂,肚烂肠穿而死。一眼看透范彬的实力,确不是普凶尸。

    “你不是江楚。”

    “哈哈谁说我是他了。”江楚的声音变得尖细而刺耳“你不要忘了,他已魂飞魄散,又怎么会有思想?”

    “你是?”

    “赵高。我是赵高,秦朝那个被子婴杀死的赵高。玉钩挂罐形,孕育血胎,收敛我尸身的,本就是风水高手。我的尸身经过千百年,已消亡殆尽。江楚在松林自杀,我就借用了他的尸身。”

    范彬喉头发涩。面对有千百年道行的死尸,真是触了霉头。

    “还有个游魂也来了吧?”他的眼睛望向范彬和身后。凭空现出一个人的形状,佝偻着腰的老太太。

    “能不惧阳光,也要千百年道行。”

    “能碰到两位,足令我出手了。你们最好选个风水宝地,做你们的埋骨之所。”赵高越是从容,他们的心内就越没底。

    赵高被砍掉的手从地上飞起,又重新回到断臂,完好如初。他的手内一团黑气,幻成长斧,径直砍向范彬,迅猛无比。范彬掣出玉笛横拦,两相交碰,声如宏钟。老太太祭起一朵纸花,箭般刺向赵高后背。赵高身后像长了眼睛,迅速换位,迫使范彬被迫跟着挪转。两人依旧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如车轮般疯转。纸花并不落下,始终不离赵高背部,绕着飞舞。范彬的身上汉水淋漓,牙关紧咬。他毕竟上了年纪,身体支持不住。玉笛承受的重量如有千斤,马上要压垮。怎么办,急中生智,鼓气吹向赵高的脸部。金光急闪,一道金光窜入赵高口中。赵高蓦觉喉头一滑,一个活物钻进肚内。肚内像被千万蛇蚁乱噬。趁着机会,范彬刹那后移十丈。他也不好过,失去金蚕,直感浑身发冷。一道细微黑气,在全身如游蛇乱窜。老太太抓住机会,口内发令,那一朵纸花升空,变成万千朵,将赵高罩在其中。花越分越多,终于只看得见花,看不见人。范彬吹笛,每吹一声,口内泅出黑血,玉笛出现裂纹。那堆花,不停地乱动,困住赵高,只是一时。必须在他冲出以前消灭他。老太太从身上抽出一根红线,穿在针上,抛出。针刺入花堆,溅起滴滴红血。不过,她似乎也不好受,脸部越来越白,最后变作透明。

    “啊——”花堆内赵高发一声喊,两人只觉一股强大无匹的灵力场在四周扩散开来。来不及躲避,俱被崩飞十丈外,爬也爬不起来。

    (十一)

    s市医科大学发生的事,范鬼在早上看电视时才知道。有名记者正在现场报道“今日,我市医科大学发生凶案”他的话再也没有说下去,因为一个东西挟强劲力量撞上了他的头。他的头像被石头砸碎的西瓜,碰地四射开来,剩下没头的身体。站了一秒种,才倒下。

    “不行,我要回学校。”她对自己说。

    不知何时,张静站在她身后。她也看见了。“我也要回学校。”

    “你回学校做什么?”

    “事情是我惹起来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可是”

    “没什么可是,走吧。”张静牵起范鬼的手,就往门外跨。突然一股睡意袭来,她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这事不是你能阻止的,好好睡吧。”范鬼把她放在床上。

    急匆匆地关了门。路上范鬼把档位挂到6档,车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只白海豚,飞速前行。碰到红灯,她也不停。

    来到学校,他能看到二个人躲在地上。赵高摇摇晃晃地站起,已是强弩之末。范鬼从身上摸出钉灵钉,准备走过去钉死赵高。她奇怪,赵高并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她的身后。她无法解释赵高的眼神,那是一种从未有过自心底发出的恐惧。

    她回头看向身后,张静不知何时来了。张静的眼睛猩红,好像要哭出来“这事都是我不好,江楚,你带我走吧。我愿意陪你去另个世界,在那里听你话,照顾你。”她带着哭腔,扑入凶尸怀抱。

    凶尸的眼光变得温柔,他抬起手,轻抚张静的头发“傻丫头,那里又黑又冷,我怎么舍得你去那里。要活着,好好地活着”他的声音说不出地柔和,整个身体变作轻烟消失在空气中。一只青雀冲天而起,飞向蓝天。

    “鬼鬼,快抓住它。”范鬼回头,看见一个虚弱的中年人躺在地上。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范鬼最奇怪的是这件事。

    “因为,因为”中年人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是你的父亲。”说这句话,他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气。

    “什么?你是我的父亲?”范鬼的音调变得尖厉“我没有父亲,没有。就算有,他也早死了。”说完,她像疯子似地踉跄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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